農(nóng)村老家的鄰居馬大白是一個誠實憨厚的人,頭腦靈活,前些年靠著靈活的頭腦和樸實的為人賺下不少家業(yè)。按輩分,我叫馬大白伯伯,不過因為“伯伯”和其名字有點沖突,所以一直叫馬大大。
早些年的人樸實低調(diào),馬大白更是低調(diào)中的低調(diào)。財不外露是那時候的社會風氣,家里有錢也到處哭窮,一是怕別人借錢,二來也不至于讓那些窮鄉(xiāng)親們眼熱妒忌。人有時很怪,不認識的人可以有錢,身邊的熟人要是發(fā)財了別人心里總會覺得怪怪的。不像現(xiàn)在,不管有錢沒錢都裝出一副很有錢的樣子,恨不得出門都把人民幣貼在臉上,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個有錢人。也難怪,早些年衡量人成功與否的標準是這個人為社會做了多大的貢獻,現(xiàn)在衡量一個人是否成功主要就是看這個人嘴里炫耀人民幣的數(shù)量多少。
馬大白是鄰居中最早的一批“萬元戶”,那時候萬元戶的稀有程度堪比現(xiàn)在的千萬富翁。即便如此馬大白依舊穿得破衣爛衫,儼然一個拾破爛的。一頂泛白的大概能看出是藍色的帆布遮沿帽,一雙打了補丁的黃膠鞋,一條看不出顏色的滌卡褲子。每當別人問起“老馬屋里存款幾位數(shù)了!”馬大白總是習慣性地先摘掉頭上的那頂舊帽子,然后用拿著帽子的那只粗糙的手在枯草般的頭上胡亂地撓幾下“球呀!都是一屁股饑荒!”
馬大白是個勤勞的人,無論是園子里面的蔬菜還是地里種的莊稼都是村子里長勢最好的。別人見了都會夸贊馬大白是個侍弄莊稼的好手,年底一定會有個好收成。馬大白對此也是保持謙虛低調(diào)“也就是湊乎吧,還不知道年底能不能換回來個化肥錢!”別人對于馬大白的過分謙虛也見怪不怪,但是大家對于他的這種過份自謙心知肚明,不過對馬大白的這種表達方式十分受用。畢竟人家沒有在別人面前炫耀,這多少讓別人心里舒服一些。
有時候好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,莊稼是村里侍弄最好的,日子是村子里過得最舒坦的,孩子學習也是村子里最好的。馬金諾是馬大白的閨女,長得漂亮學習還好。四年前是村子里面唯一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孩子,村里人見到馬大白都直翹大拇指“你家女娃是個學習的料,將來一定錯不了!”馬大白對此也都是慣用的謙虛方式——摘下那頂看不出顏色的帽子,用手撓撓亂蓬蓬的頭發(fā),然后咧嘴一笑“啥嘞,就是花錢的貨,還不抵你家娃,能早點幫家里掙錢!”馬大白總是捧著別人說話,這讓人覺得和馬大白說話挺舒服。
去年馬金諾大學畢業(yè)后參加了公務(wù)員考試,馬大白開始不同意。家里沒人沒關(guān)系想要考公務(wù)員那簡直是難如登天,不過閨女馬金諾很樂觀“車到山前必有路,有路就有馬金諾!”小丫頭心挺大。馬大白一想也對,反正現(xiàn)在也是一無所有,即便是考不上也無所謂,還有很多機會,萬一考上呢。想是如此,馬大白壓根就沒想過老馬家還有吃皇糧的。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,人走運的時候喝涼水都是甜的,馬金諾很走運。
馬金諾以筆試第一,面試第二的成績被錄取到附近鄉(xiāng)鎮(zhèn)做了一名基層公務(wù)員?!袄像R家的閨女考上了,人家以后就是吃皇糧的了!”“這關(guān)系找得挺硬的呀!”“這年月能考上公務(wù)員的都有關(guān)系!”“不僅有人還得有錢!”村頭大柳樹下聚集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。大家討論最多的是“馬大白家哪來這么硬的關(guān)系”其次就是“馬大白肯定是沒少花錢走關(guān)系!”對于前者,大家都覺得不太可能,幾十年的鄰居沒見馬大白家有當官的親戚,所以大家都覺得馬大白家一定是花了大錢才疏通的關(guān)系。
對于閨女馬金諾能被錄取馬大白很意外,老馬家往上數(shù)三代沒有一個當官的,所以托關(guān)系走后門壓根就沒門,至于閨女能被錄取那完全是憑著真本事和運氣好。最初別人問馬大白“你家有啥關(guān)系?花了多少錢疏通關(guān)系?”馬大白如實回答“家里都是種地的,沒有當官的,家里也沒有花一分錢!”聞聽此言詢問者都會露出諱莫如深的笑容并不時地拿話擠兌馬大白“放心,有啥關(guān)系俺也不用,也不朝你借錢,更不會舉報!”此話一出倒讓馬大白覺得自己在說,f就連以前關(guān)系很好的鄰居也因為這事鬧個大紅臉。馬大白覺得自己挺委屈——我確實沒找關(guān)系,也沒花一分錢,怎么就沒人相信呢?思前想后馬大白決定換個說法。
“俺媳婦有個表哥是當官的,俺閨女為了考這個公務(wù)員把家底都掏空了!”凡是再有問這事兒的馬大白都如此這般答復。別人聽完馬大白的答復露出了滿意的笑容“我就說嘛,現(xiàn)在要是沒人沒錢能考上公務(wù)員……”馬大白無奈地搖搖頭,苦笑著,有時候說真話比說謊話還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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